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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钟会 绍兴“一九四八”--(七)

热度 2已有 3614 次阅读2015-5-16 15:28 |系统分类:转帖-文学

回忆里的阿敏哥哥   时间: 16 5 2015 04:33 
作者:钟会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info

绍兴“一九四八”--(七) 


在童年小钟的眼里,三个表哥中,大姑妈的儿子最聪明。原本好动活泼的他,如今却成了唯唯诺诺的“窝囊废”。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的闰土。回忆故乡,我必然要写他,但却一点在文中插科打诨,卖弄文骚的念想都没有。这篇文字会写的很沉重,应该是自己此世写过最无趣无味,毫无视觉价值的玩意儿。当然沉重,主要还是心情,我只能试着不去深究,时间是怎么把一个人的性格反转过来的。

我叫他阿敏哥哥,如今还是。虽然他已经陌生的我不知道他是谁了。

去年冬天的绍兴很冷,早上起床看着窗子,雾蒙蒙的一片。虽然早已日上三竿,总感觉外面的世界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连走到窗前向外往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好在屋里却是热闹非凡,洗梳更衣一番,下楼后还没有和长辈们打招呼,便加入了他们开启已久的“龙门阵”。我的话不多,因为那些老一辈人的乐子,没有多少我插嘴的余地,但我喜欢嘈杂的声音,嗑瓜子花生时的噼里啪啦,听起来都很悦耳。

何况我腿上还有个表外甥随意让我搓捏鼻子和脸蛋。他哇哇乱叫,我哈哈大笑。身边的表姐白了我一眼,嘴上却挂着说不出的开心。大姑妈这时给我送来一杯茶,是表姐夫去年买的“雨前”,表姐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招待客人。其实我不懂茶,闻得出香气,喝不出滋味。朝杯里吹了几口气,三下两下,合着嘴巴里发出嘶嘶声,杯子里的茶不见了三分之一。表姐又是一阵白眼,笑眯眯地看着我。

“阿敏哥哥呢?怎么还没来。”

我随口问了一句,无非想掩饰自己的尴尬。表姐的脸色稍稍异样了一点,也是转瞬而逝。仍旧笑着答道:“昨晚值夜班,还没回来。不过应该也快到家了。”然后赶忙招呼着表外甥从我的腿上下来,不要调皮地再朝表舅舅的嘴里,塞没去壳的花生了。

阿敏哥哥在我姑婆的儿子的轻纺厂里做门卫前,猫在船屋里干了很多年渔工。划船、钓鱼、游水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从小不爱读书,时常旷课,而且时不时的就会把学校搞的鸡犬不宁。今天哪个女生的书包里多了一个死田鸡,明天走廊里平白无故地多了一地的纸飞机。只有你不敢想的,没有他不敢干的。可一来大姑父去世的早,姑妈管不住,二来乡下的家里人都以为他出离学堂,最后仍是要务农,所以也便不怎么在意他的功课。初中还未毕业,便索性抛下了书包,跟着我二叔祖父去渔场干活了。

小钟童年时回老家,阿敏哥哥总是第一个出现在我的面前。车刚停在爷爷的家门口,我的脚还没下地,他就一把扯住我用力一拉,老是差点没让我摔个“狗吃屎”。还没等不高兴的情绪上来,他就对着我父母喊了一句:“舅舅、舅妈,我带豆豆去玩了。”我望着一旁的大姑妈和表姐,还没开口招呼,早已被他扯出了十步远。我隐约看到钟妈的眉头紧皱,背后爷爷从屋子里出来,正等着抱抱自己的宝贝孙子。

我知道他要带我去划船,因为我夸过他,

“你划船是真棒。”

我以前拿起浆,在船身左右划动,小船永远不是向左转就是向右转,往往离岸一百米,我得划上快十分钟才到岸。而且一看,泊船的石板台阶在离自己二十多米远的身侧。阿敏哥哥是真厉害,一只独桨便让“小船儿推开波浪”,飞得贼快。小时候爷爷那让我觉得浩瀚无边的渔场,他划上十几分钟便能一个来回。划着划着,把桨往船上一掉,扑通一声跳下水,消失的无影无踪。留着小钟独自在船上惊慌失措。呆了没片刻,刚往船心要去捡船桨,他便两手一压船尾,一跃而上。每每我便实在的“臀啃泥”,毫无例外。

那时年纪小不敢抱怨,而且总深怕阿敏哥哥一生气,把我丢下水去,他是真的什么恶作剧都干得出。但奇怪的是,每次和他在一条船上,怕水的小钟从来不怕掉进水里,以他的水性,我就算掉下船去,也绝计死不了。看着河边的柳树枝在风中左右摇摆,无聊地数着树后老屋上的每一列瓦片。伸手接过阿敏哥哥递过来的桨,就着他一脸的嘲弄,朝水中左一插,右一拨。拨起的水花打在他身上,他就拿手伸进水里回敬我。

实话说,我从不敢把这些点点滴滴告诉钟妈,否则她那时便会将我和阿敏哥哥隔离。

话转场景,这次也不例外,估计他要试试我时隔半年后,划船的技术有没有退化。去船泊的小石阶要经过一段乡间泥路,虽然坑坑洼洼,但好歹也算一条路。但有路就是不走,阿敏哥哥拉着我穿行在路旁茂密的竹林里。我移动笨拙的身子,好不容易从两棵竹子间挤过,抬头一看,阿敏哥哥就不见了。我早习惯了,不就是过几分钟,突然在某处起身吓唬我。

我的手心不痒,但喜欢握着一节一节的竹子上下来回搓动的感觉。这棵竹子粗点,我只能握个一大半,那刻竹子我能一手拔起。轮到阿敏哥哥不耐烦了,“豆豆,快走,竹林里有蛇。”他还记得去年自己在水塘边,徒手抓起过一条水蛇,当绳子甩来甩去,得意洋洋地瞧着当时首先发现,而面无血色的小钟。

下了石阶,船上有两支竹竿。鱼饵很简陋,就是面团和米饭粒。但没有美酒和佳肴,和爷爷的渔船不同,但有嬉笑打闹。划到了渔场的中央,虽然阿敏哥哥还在拿我划船的技术没长进说事,两条杆早就直直地伸出船外。半天下来,收获颇丰。

“今晚回去,我们有得吃了。还是回绍兴好吧,大把你喜欢的鱼吃。以后就回来绍兴扎根吧。”这半辈子,唯一他说过的正经话,虽然还是嬉皮笑脸的。

午饭早已吃了小半,我刚夹起一块偏好的鱼肉,阿敏哥哥来了,这次回绍兴,最后见到的“大侠”。和钟爸、钟妈以及长辈们各自打了个招呼,看见小钟,只是微笑地点点头。他脸上有藏不住的疲倦,看得出来他只想回房睡一觉。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坐在了餐桌前,隔开我三四个人的位置。餐桌上的笑语声刚因为他的出现停止不久,又开始响起。他只是闷头吃着。偶尔扫过来的目光和我的两眼相接,也是咧开嘴笑笑,没吐出半个字来。

虽然厂子的老总是家里的亲戚近派,但他在门卫这一行一干就是近二十年。托物价飞涨的福,工资涨了不少,职位一点没变。离过年还有几天,值夜班的苦差事,他还是当仁不让。而且干得并不称职,一九九八年,工厂的染料房起了一次小火,而且还是瞬间被扑灭的那种。事后他成了众矢之的---原本应该巡查的他,竟然在门卫室,趴在满是瓜子壳肉的桌上睡着了。

人就是如此,那年的小钟,正值青春期的烦恼。学业,初恋等等事情要胡思乱想。老钟其时提起,简直秋风射驴耳,我无暇刨根问底前因后果。只知道无非那天染料车间的工人错误操作,这跟阿敏哥哥有半点关系吗?若如今,我一定开启三寸不烂之舌破口大骂,给他讨回个公道。为时已晚又是马后炮。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绍兴后,阿敏哥哥便成了牺牲者。善当农民,却被逼着当他不擅长的工人。那件事情后,不断的流言蜚语但总而言之,说他烂泥扶不上墙。传久了,家里人也这么认为。那次失火,损失了一批布料颜色,价值一万多人民币。真牛,一万多人民币就能毁掉一个人的性格。如果阿敏哥哥能回到当初,我愿意一百倍偿还。

午饭吃完后,还是我主动双手捏他的肩膀,就像跟他曾经老是捏过的船尾一样。装作自己还是少时的那个小钟,那个豆豆。就算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一条船上。那天下午,我和他在屋外聊了很久,兴起时,抓一把雪互扔。

早上曾阴霾的天空,那刻忽然多了点生气。但现在下笔的心情,比那时早上的天空,更加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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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4 个评论)

回复 旭日风天 2015-5-16 20:26
  
回复 light 2015-5-16 22:02
旭日风天:   
  
回复 ojx111 2015-5-17 01:25
就这么一件事, 毁了一个人
回复 light 2015-5-17 01:31
ojx111: 就这么一件事, 毁了一个人
他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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