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美人海伦离开自己的丈夫与女儿,跟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回家之后,希腊联军庞大的舰队浩浩荡荡杀向特洛伊,战争成为爱情的延续。接下来的故事被荷马“记载”,可歌可泣。多少英雄人物 --- 包括特洛伊王子赫克特与希腊第一勇士阿基里斯 --- 相继战死。怎奈特洛伊城池依旧固若金汤,希腊军围攻十年不下,而特洛伊战士们看到海伦的美貌,愿意再打十年。最终奥德赛出了一条木马计。特洛伊城陷落,战争以希腊的荣誉获胜结束。然而,奥德赛回家的路却充满了风雨险阻,经历了多年的漂泊,家里已经满是他妻子的追求者。奥德赛回家的艰难旅程有荷马《奥德赛》为证。
却说奥德赛与手下漂泊到一个岛上,进入一个山洞中休息。不料这是一个名叫波鲁菲摩斯的独眼巨人(Cyclops) 的独居巢穴。怪物回来后,看到奥德赛众人随便抓了两个就当点心吃了,剩下的准备慢慢享用。奥德赛大哭神明无眼之后,心生一计,把美酒献给独眼怪物,怪物喝的高兴,对其非常嘉许,说你快告诉我你名字,我会记住给你好处的。奥德赛答到,我名字叫“无人”。独眼怪物道,记住了,我说话算数的,我会留你到最后吃掉。奥德赛谢恩,继续献上美酒,波鲁菲摩斯畅饮之后酒足饭饱、酣然入睡。奥德赛于是挑选几名勇士,把一根桅杆粗的削尖了的木棍插入怪物的独眼。后者唯一的眼睛的晶状体破裂,视网膜受损,光学镜头与感光装置同时失效,不由得发出狂怒的惨叫。岛上的其他巨人听到惨叫声,连忙大声问道,何人在伤害你?独眼怪物波鲁菲摩斯回答到:“无人在伤害我”。其他巨人听罢,也就各自安歇去了。后面的精彩故事,有谁没看过的,自己可以谷歌。。
看官读到这可能要问了,希腊故事固然有趣,与哲学巨人黑格尔有什么关系呢?在《现代非自然哲学入门(3)---皇帝的新衣》一文中,我提到了 Carnap的《通过对语言的逻辑分析废掉形而上学》这篇论文。它运用现代分析哲学的数学手段无情地剥下了从笛卡尔到黑格尔到海德格尔的皇帝新衣,把他们的哲学作为语义与逻辑错误简单地废掉了武功。我的博文中重点讲的是“我思故我在”的语义错误,但我没有具体讲述黑格尔武功是怎么废掉的。在这篇文章,我具体一点,证明黑格尔与独眼怪物波鲁菲摩斯的等价性。
黑格尔著名哲学论证是“纯有”(pure being) 等于“纯无"(pure nothing)。用英语来说:"Pure Being and pure nothing are the same." (原文:”Das reine Sein und das reine Nichts ist also dasselbe.“) 。其论证是,纯有没有任何规定,因为如果有规定,就能与其他物区分,也就不是纯粹的;纯无是自身的同一,是完全的空。所以纯有与纯无相同。
从现代哲学的眼光看来,黑格尔的错误在于把"Nichts" ("Nothing")(“无”)作为一个名词使用。当我们说"无物在这里”("Nothing is here")的时候,其准确的意思是“这里不存在任何东西” (“There is not a thing here")。“这里不”(There is not") 并不是名词。"nothing”在自然语言中固然可以理解,但不加思考乱用就出问题了。就像那个独眼怪物说“无人在伤害我“一样。可以说,黑格尔的错误与独眼巨人波鲁菲摩斯的错误相同(注一)。
“There is nothing here"的逻辑表达是[ix]\neg(\exists x) H (x)[/ix] 。如果我们用逻辑语言,黑格尔的结论应该是”完全不存在单纯的存在”, [ix]\neg (\exists x) \exists (x)[/ix]。这也是 nonsense。从康德开始就知道,存在 ([ix]\exists[/ix] )不是一种属性。黑格尔的错误其实与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错误类似,但似乎更为明显,乃至跟独眼怪物等价了。
需要注意的是,黑格尔文字游戏的“纯无”并不是物理的真空。在物理学上,真空是一种状态(对应于能量极低),一个系统可能有多个真空态。
中国来的老一点的学生一般听说过黑格尔,因为他的方法是马克思主义的基础。但现代西方哲学早已进入数学化阶段,那种传统耍文字游戏玩语义模糊的哲学一般只是作为哲学史学习。有兴趣的去读读美国各大学哲学系的论文,会看到很多数学符号 --- 这对很多人来说是头疼的事情。但当今时代,是硬碰硬、实打实的时代,文字游戏兜圈子是不行的。
注一:现在有人开始想用分析哲学来重新解读黑格尔,但似乎尚未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