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men in the Shelter – 避难所里的女人(二)
我不是一个有自制力的人,可我没有成为瘾君子,也没有成为自虐狂。
“洁白的翅膀 飞翔在天堂
无尽的光芒 指引着方向
有我的地方 你不会受伤”
遥远的音律,洁白一片,难道这就是天堂?宁愿这里就是天堂! 待我睁开眼时,我是躺在ICU的房间里,直瞪瞪盯着天花板。我没有哭,也不敢哭,因为我哪怕是做一下深呼吸,左侧的肋骨就好象是被几百只蝎子一起翘起尾巴来蜇我一样。不用转头我也可以感觉到爸爸在紧紧地盯着我,原本是他得以吹嘘的、特能招惹女人青睐的两撇胡须,已经张扬起来,渗透着满眼的狼狈。他不停地叨叨咕咕地说着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到,或者是不想听到。爸爸从来没有打过我,在他离婚前,我是他的心肝宝贝,是他的公主,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我的监护权的原因。可后来我们成了陌生人,今天我却被他打得摔断了肋骨,进了ICU。躺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一丝进没一丝出地喘着气,那份苦楚全都压在那一声声的低吟中了。
几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我背着背包来到了市中心,拉开一个酒吧的门就走了进去。市中心的多年萧条,九点钟之后街上除了类似吸血鬼的流浪汉之外就见不到什么人了,唯有在酒吧里才能看到还魂的人。我坐在酒吧台前,点了一杯黄雀酒。这杯黄雀是和妈妈到牙买加度假时喝到的,就成了我的独家酒,酒吧的女生不知道如何配这尾酒,我就告诉她配酒的方法。能在酒吧里点酒是我的一项能耐,和妈妈到处周游的这几年,别的没学到,却学会了品酒,每到一个酒吧,一上来就点一个,看我这番老到的样子,从来就没有人问我要身份证来确定我的年龄,按照我学校里的朋友们的说法,我长得特成熟,深沉。其实,我就是不像她们那样如黑猩猩发情一般地张扬,也不像她们那样捡到一件时装就把自己给裹得似要崩开的巴豆,惹得那些男猩猩嗷嗷地捶胸拍背,而我是愿意翻看那些古典式的时装杂志,并以此来打扮自己。花爸爸妈妈他们的钱我从来没有手软过,他们也从没有让我少过零花钱,而且总能找出借口在钱上来藐视对方。
电视里无声地演着NBA,空气中伴着爵士乐,有一伙人围在那边打台球,还有一帮人在那里争论着什么。
“喂,Mary,她喝的是什么?给我一杯同样的,她的算在我的账上。”
“也给我一杯。”
一伙人在我的边上坐下,他们都穿者皮衣皮裤,手里还摔着一副手套,不用猜就知道这是一伙Biker,摩托车骑士。看着他们的装束应该是N多骑士古着服饰的抄袭,并不是SCHOTT、SHANE那些经典的品牌,更不是AM的混搭。
“哇,真好喝。”其中的一个女孩叫了起来,她走了过来,把胳膊搭在我的肩上,“这玩艺叫什么?”
感觉中,所有的眼睛都扫向了我。我用细细的吸管,慢慢地咂了一口酒,“这叫黄雀,是我从牙买加那边学来的,”我望着那个女孩子,她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头发锔成了粉红色,眼睛瞄得非常地夸张,“这个酒不是你那样大口渴的,那样会醉的。你要慢慢地用这个小吸管,慢慢地搅,慢慢地咂着喝,让那黄雀慢慢地进入你的胸腔,一股缓缓的暖流会一直通向你的指尖,慢慢地你的眼前就会出现一幅朦胧的画面,一条小溪扭扭曲曲地不知通向何方,你托着黄雀,踏着这样的爵士乐,慢慢地踩着舞步去旋转,你会忘掉一切烦恼,唯有你和黄雀自由自在地快乐。”
酒吧里静悄悄的,只有爵士乐低沉地哼弭着。
“可以和你跳舞吗?”旁边的一个男的走了过来。
诺大的酒吧本来就没几个人,整个舞池就成了我们两个人的。托着黄雀,我就这样地舞着,真希望一直这样舞下去,直到永远。
酒吧打烊了,我抹了一把被泪水浸湿的脸,转身拿起背包,走出了酒吧。
“你去那里,我们送你吧。”背后传来了声音,听起来是刚才一起跳舞的人。
“这么晚了,你和我们一起走吧。”那个女孩子的声音。
几辆摩托车伴着轰隆的马达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地震耳。
那个女孩子跳到后坐上,把挎斗腾给了我,没思量,我坐了进去。
摩托车队在空旷的大街上狂奔起来,迎面而来的劲风几乎要把我从挎斗里掀出去。真痛快呀。凌晨时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警察把我们截住,我们一帮人以超速、不够年龄喝酒、违反宵禁令、无照驾驶等被带入了局子。一直到傍晚时,爸爸办了手续,取保把我从警察局里带了出来。爸爸没有骂我,其实他一句话也没说。
以后的几个月里,除了和爸爸要钱之外我极少和他联系,我只是自己住,大概是有内疚吧,他也没有过多地询问,哥大的事再也没提过,事实上从医院出来后,我也再没有回到学校去。被爸爸打的事我没有和妈妈提起过,妈妈一旦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爸爸告上法庭,不把他定个虐待罪决不罢休,拿我当借口是他们两个最拿手的游戏。
十八岁生日时,我向妈妈要最后一笔钱,买了一张去阿拉斯加的票,从此我掐断了和爸爸妈妈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