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dmin1 于 2012-11-13 19:16 编辑
This is a ZT series. I like it very much. The original author is Felix_Tian. In order to let people in 国内 to read it, I post here. 勉强收拾好了行囊,退了房,无精打采地和蓝妹妹走到一个河边的餐厅坐下,蓝妹妹说: “完了,你又变成一脸菜色的病夫模样了。” 的确,伤痛不仅仅局限在手上,整个人像个蔫黄瓜一样无力,头昏脑胀,双腿发软。 蓝妹妹向老板要了碗冰块,敷上后收效甚微,不禁又破口大骂那流氓教练。 到达城里的火车站时已经是傍晚,在一棵参天古树下放下沉重的背包。
红日渐沉,暮色骤合,成群的蚊子蜂拥而来,挥之复返;一头驴踱到面前肆无忌惮地撒了泡黄黄的尿;一头公牛在不远处企图强奸一只黄母牛;几个男人在浇灌墙角。。。。。。世界开始变得难以忍受。 为了躲避蚊虫,我们走进候车室。不大的候车室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盯着我们。印度人走到哪里似乎都带着两张毯子,一张铺地,一张盖身,大地做床,走到哪里都可以歇息睡觉,也算得上是一种潇洒。 蓝妹妹去上厕所,我一人孤独地守着几个大包,浑身发冷,冷到开始哆嗦,手上的伤痛愈加强烈,整个左手的皮肤稍触即像针扎般疼痛。在异族人的无情目光里,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骤然袭来。 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幻想的时空之门,门那边是温暖的家, 我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一步跨过去,我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床前黄色的灯光,感受到了床的舒适温暖。 我知道,现在我面对的是路途上必然会遇到的各种艰难困苦中之一,绝大多数时候,克服这些困苦只是一个自己和自己作战的过程。 我们自身的习性反应和本能的趋舒适性会使我们忘掉自己的潜能是多么强大、自己的意志力是如何无坚不摧。古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当年纵横天下的八旗子弟在短短的两代人后就举不起刀剑,并非因为肌肉萎缩,而是他们已经忘掉了如何克服不安乐、如何挑战不舒适,他们患了精神上的阳痿症,他们输在自己和自己的战争里。 面对近在咫尺的时空之门,我犹豫再三,终于咬牙大声说出:“No!”。 那张门倏然而逝。 挑战自己,是我背包出行的目的之一,一切困难最终都将变成我的财富,把我变成一个精神上富有、身体上坚韧的人。
当蓝妹妹回来时,看我在发抖,摸摸我的额头,说你在发烧。她从背囊中拿出退烧药和抗生素给我服下。 我出发前低估了印度旅行环境的险恶,高估了我身体已然消退的抵抗力,因此只带了痢疾药和白花油,如果没有蓝妹妹同行,还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头。蓝妹妹从国内带出来的药,在国外溜达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怎么动,在遇见我之后,被我像孙悟空吃人参果一般稀里哗啦地消灭了大半。 “蓝妹妹,你现在要是抛弃我必遭天谴。”我宣称。 病痛让我焦躁烦恼,变得有点无理取闹。 “哎!我可没有义务照顾你!”蓝妹妹不让步。 “蓝妹妹,我问你,你在Mother Teresa House做义工的最大收获是什么?” 虽然发烧,我的思维仍然清晰。 “嗯。。。。。。有两点,”蓝妹妹一板一眼地回答, “第一,有些人太需要帮助了,我们多帮助一些别人,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第二,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应该多帮助别人,也许到老了的时候自己也需要别人的帮助。” “说的太对了,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并没有意识到。” “那是什么?”蓝妹妹上套。 “那就是,你在Mother House是职业培训,遇见我才是上岗。” 我收套。 “好吧,就算是吧。”蓝妹妹一边帮我从登山包里翻衣服一边平声静气地说。
看着蓝妹妹平静的面容,我有点好奇她是否已经修炼到了不会生气,从我遇到她那天起,她一直就是这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我决定和她开一个恶毒的玩笑,大抵病痛把我心里的黑暗面给翻露无遗。 “蓝妹妹,我给你讲个笑话哈:一个老头病入膏肓,在弥留之际他拉着老伴的手深情地说 :‘亲爱的,我这一生就快走完,回想起来,你陪我度过了那么多的困境--在我失去工作的时候,你在我身边;在我们房子着火的时候,你在我身边;在我没钱的时候,你在我身边;在我生病的时候,你在我身边。。。。。。现在,我终于认识到--你,就是我的Bad Luck。” 讲毕,我把下巴扬起15度角,斜着眼挑战似地看着蓝妹妹,知道自己这时的模样一定十分欠抽儿。 哪曾想,蓝妹妹连头都没抬,应声不紧不慢地答道: “你知道我在Mother House伺候的是什么病人么?都是那些从大街上收留回来的轻度精神病患者,都你这症状的。” 我立马收声,好汉不吃眼前亏是也。 人言“上善若水”,但在旅途上,平静如湖水则行不远;奔腾若激流则易枯竭,唯有刚柔并济方能源远流长。 我懂这个道理,看来蓝妹妹更懂。 古人对君子有三条衡量标准: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其言也厉。我把这君三条比划在蓝妹妹身上倒也符合,始信一个人能够把万水千山走遍必有其道理,那就是君子尚远行,背包必君子是也。
蓝妹妹替我穿上外套,再套上冲锋衣,当我的左手从衣袖中穿过的时候,就像千万枚钢针扎在其上。 于是整个候车室里的印度人就目瞪口呆地看到以下情景:一个中国女孩在给一个中国大男人穿衣服,那中国男人跳着脚高呼:“哎哟!哎哟!疼!轻点儿!疼”;那女孩应声安慰:“勇敢点! 勇敢点!” 蓝妹妹被四周射来的、看戏似的目光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她一边低头替我拉拉链,一边解嘲地说: “知道的是你手受了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带了一个弱智大男孩旅行呢?” “哦!这个容易,这个我最拿手了!” 我一边说,一边向她做了个伸舌对眼儿的鬼脸。从此以后,我经常做这个样子逗蓝妹妹开心。 上了火车,爬到上铺,闷闷不乐。根据经验,这种运动伤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而我身在旅途,要背包行走,要拍照,要用左手拧对焦环。。。。。。缺少了一只手,一切都做不成,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无计可施! 把头枕在摄影包上,把帽子扣到脸上,把左手举在空中,暂时用耳机里的许巍忘却目前的无奈: 青春的岁月 我们身不由己 只因这胸中 燃烧的梦想 。。。。。。 体会这狂野 体会这孤独 。。。。。。 这是 我的完美生活 。。。。。。 这样的旅程还能称得上完美么?仔细再听,许巍的悠扬让我突然豁然开朗:一盘精美的佳肴必是调料的精妙平衡;一杯醇厚的酒必是口感的丰富递进。生活里,少年得志未必是好事,一帆风顺必有遗失。回想这次印度之旅,一路走来收获颇丰,所看到的丑陋恰恰构成了印度的光怪陆离;所经历的不适恰恰构成了旅途上的酸甜苦辣,正如往菜里加盐后补进去的一点点糖,也似扔进花椒大料后添进去的一小片香叶,佳肴因为反向的味道而变得口感丰富、回味无穷。 万法唯识,唯识无境。 一切,都是阅历;一切,都是营养。 。。。。。。
如清风自在地旅行 掠过这辽阔的原野 掠过夕阳里的远山 。。。。。。
飞越这辽阔世界 飞越那洁白云海 。。。。。。 这,着实是我的完美生活、我的完美旅程。
陶醉中,感觉到有人捅我,掀开帽子一看,是蓝妹妹的盈盈笑脸。 “嘻嘻,被一群大叔围着的感觉真好,你快给我翻译一下,我不太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 我向下一看,原来四五个鬓发苍苍的印度大叔圈坐在地上,把蓝妹妹围在中间,其中一个拉了她的手在给她算命。 我不知道蓝妹妹是否自己意识到,她的身上有一种温柔的亲和力--毫无威胁、毫无棱角、充满女性味。这种亲和力使她可以自如地融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被人自然地接纳。正是因为这一点,与她同行极大地增加了我作为一个摄影师的拍摄机会,常常是在我还没来得及拿出相机,她就和周围的印度人交成了朋友,使他们很放松地面对我的镜头,我该做的事情就只剩下手疾眼快,过片如飞了。 看到我从上铺探出头盯着他,那个牵了蓝妹妹手的算命大叔吞吞吐吐地说: “她将来会生儿子。。。。。。这个可能性大约是60%。。。。。。当然。。。。。。可能会低一点,大约是50%。。。。。。” 我差点没笑出声,这是我多年前玩的把戏,至今还在家族里还传为笑谈。感情印度人也山寨?于是我翻译给蓝妹妹听: “这大叔说将来你要么生男孩,要么生女孩。” 蓝妹妹忽闪着大眼睛,似乎半天没弄明白。
在地下围坐的大叔里,有一位僧侣相当打眼,他白髯飘飘,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后面是一双开朗聪慧的眼睛,身上穿着飘飘的橘黄色袍子,一副仙风道骨模样。他歪着头也在聚精会神地听着算命大叔忽悠,场面有点搞笑。 我坐起来,忍痛翻出M6,把 Ilford 400度胶卷push到800度,光圈开足到1.4,速度竟然还有1/60,在昏暗晃动的列车上这个速度应该不够,但也只能如此了。徕卡镜头的对焦环下面有一个小扳手,可以轻松地用小拇指转动对焦环,所以尽管左手仍然万针扎似的痛,用小拇指勉强对焦仍可以基本保证焦点准确。 僧侣大叔名字叫Lan,英文非常好,他谈吐睿智,风度翩翩,能看出受过良好的教育。从蓝妹妹那里,他早已知道我是个摄影师,所以毫不惊奇地坦然让我拍了几张。 天光放亮时醒来,活动一下左手,不禁喜出望外: 也许是蓝妹妹的抗生素发挥了作用,左手的大拇指虽然仍然红肿得像根胡萝卜,但整个手上皮肤针扎似的疼痛已经消失,其他四个手指已经可以活动,我又可以生活自理了。 火车靠停在一个小站,下了车,心情愉悦地在月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弯腰触地,骄傲地向周围的印度观众展示我浸淫了一周的瑜伽功力。 金锣腾空,喷薄如炬,黑夜已成往事,梦魇不再,世界又重新变得光明和美好。 Lan背着行囊走下车,问他是否要走了,他说是的。问他的家在哪里,他笑声朗朗: “哪里都是家,哪里都不是家。 哈哈!” 说完,转身融进人群,橘黄色的袍子闪动了几下,就消失在一片金光里。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旅行,火车到站,再转公车,于中午时间终于到达目的地Pushkar。 一下车,就被一帮客栈的掮客围住,蓝妹妹用手机里的GPS查了一下说距离客栈集中地只有几百米,于是我们收了几张递过来的名片,背着包来到闹市区。 在印度找客栈是个考验耐心和体力的活儿,由于客栈绝大多数是家庭经营,因此对卫生的理解各不相同,经常可以遇到一个大堂整洁的客栈,房间里肮脏不堪,所谓刚换的床单上布满了前人的头发和体液;臭虫在枕头上爬;老鼠在床下面跑。所以找客栈的第一要素就是一定要上楼挨间查看,床单不用说,洗手间里的热水也一定要检查,否则洗冷水浴的机会很大。 印度的楼梯一般都狭窄且陡,我骨折过的脚踝实在难以承受着两个大包的重量频繁地上下楼,所以在与蓝妹妹结伴不久,找客栈基本就成了她的专职工作,我的专职是在门口看包,一边抽烟一边欣赏过路的佳丽,算是一份美差。 蓝妹妹负责找客栈的另一个好处是她相当地会砍价,软磨硬泡直砍得店家头破血流,而当我出马的时候从来没有砍下来过一分钱。蓝妹妹说类似的情况以前在她和另外的男孩同行的时候也发生过,客栈就只给她一个人让价。女孩走江湖有女孩的优势。 南方的天已经很热,毒日之下,开始饥肠辘辘、眼冒金星、两腿发软--这是我每次辗转奔波、到达一个新地方找客栈时候的标准状态,这回还加上了一根肿得跟胡萝卜似的手指头。
一个小时过去了,在勘察了N家客栈后,蓝妹妹还在锲而不舍地继续寻找,而我坐在树下,头晕眼花,佳丽已无颜色,香烟更无味道。终于,蓝妹妹从一家客栈里从从容容地踱出来: “这家不错,正好有两间房对着湖,价钱也好。” “那还等什么?就是它了!” “再往前找找吧。” “为什么?” 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我的肚子也是。 “这家。。。。。。。我有点不好的感觉,好像不止一个人有房间钥匙。我曾经看过一个帖子,一个台湾大哥投宿客栈,被人下了药,晚上有人进去抢走了所有的东西。” “还有这事?那岂不是太好破案了?报警呀!” “你以为印度的警察管事儿?”蓝妹妹少有地哼了一声,“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在这儿的留学生,他告诉我。。。。。。” “等等,还有人来印度留学?”我由衷地不解。 “有,他们有二十几个同学,都来自河南,其中一个感冒发烧去医院看病,结果两天后死在医院,印度的警方最后不了了之,连个说法都没有。” “为什么不打官司?” “在印度,随便一个官司就拖个十年、十五年的,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同学的老父母只能从中国赶来把独子的骨灰盒捧回去。所以在那些留学生里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只要生病就回国。” “你知道我原来的工作是什么?” 蓝妹妹转了话题。 “不是做软件的么?” “我是学软件的,后来的工作是HR,我是面试官。我的直觉很好,在面试一个人的时候,开头十几秒就能把人看准。在旅行的时候很多时候我靠直觉,安全第一,如果感觉不对,无论多好、多便宜的客栈我都不住。” “这么神?那你第一次在德里火车站遇见我时的头十几秒的印象是什么?” “好人一个。” “直觉真准!”
安顿好行囊,在一个餐厅里,蓝妹妹朗读着刚从手机里查到的信息: Pushkar是印度教的圣城,它是全印度唯一的一个地方,有供奉梵天的寺庙。梵天是印度的三大主神之一,创世纪之神,相当于中国神话里的盘古。他在创造出来宇宙万物之后,就把世界交给主管毁灭的湿婆和主管秩序的毗湿奴管理,自己则进入永恒的冥想。Pushkar中心有一个圣湖,传说是由梵天创世纪时落下的一片莲花瓣化成,湖周围有近两百家寺庙。 “你看,人们多势力,看人家梵天不管事了,就把他给忘了,只顾去求拜最有威力的湿婆。湿婆掌管毁灭,所有人都怕他。”蓝妹妹说。 我深以为然,人们根据自己的形象塑造了神像,人们何尝又不是根据人间的世故对待神灵。 同时,我脑子里开始闪烁出一段短片,那是多年前在普陀山的小径上,几个虔诚的大嫂一手挎着黄色的香包向上爬,一手拿着毛主席语录大小的小经书念念有词。大嫂们说,把手里的经书念了N遍之后,观音就会有求必应;再念了N遍之后,观音就保佑出门逢凶化吉,水火不侵。 如果信教的目的只是功利的现世报,那么宗教是否还有其意义?如果信教是为了用“求”去换取“被施予”,那么人们是否还能真正触摸到神性? 人言“求人不如求己”,在我看来,这句话放在宗教里同样意义非凡。宗教的目的是为了助人解脱、通达自在;信教的目的是为了满足灵命、告别苦恼、升华精神。而功利,从其本质上讲,与神性背道而驰;求施予,从其目的性看,是对神的讥诮。 与其求神,不如求己;与其被棒喝,还不如狠狠地敲一下自己的脑壳:“蠢货!为什么还不开窍?”。 卑微如吾辈,心中仍有神的火种在燃烧,温暖了自己是福,照耀了旁人是德。
吃过饭,虽然困乏不堪,我们仍然决定先去圣湖看看,毕竟近在咫尺。 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下陡峭的台阶,来到湖边。抬起头,四下张望,我目瞪口呆:这圣湖的水面是如此之辽阔,以至于它看起来像 。。。。。。一个鱼塘。 这梵天唯一的圣湖真的就只有一个鱼塘大小,旁边围了几个池子,供人们洗圣澡。既无堂皇之美,又无灵境之幽,晒在明晃晃的午后毒日头里,仅然是一个。。。。。。鱼塘。 刚才还在说世人势力,可这也太过势力了吧?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睡觉的神仙无人理,悲乎! 我和蓝妹妹立刻决定第二天就走,此地既无仙气,又无灵气,不必久留。 傍晚,穿过一片臭气熏天、遍布排泄物的草地,我们在城边欣赏了Pushkar闻名的落日。回来的路上,在小巷子深处的药店里买到了一种白色的外伤消肿膏,涂在手上冰凉舒爽。 途径客栈旁边的一个旧书屋,看到门前立着一个木牌,上贴一张大照片,照片里,《国家地理》的头牌摄影师Steve McCurry 手持他的印度画册,站在这家小书屋前笑容可掬。 书屋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背包客们留下的各类书籍,不少书扉上用各国文字签着龙飞凤舞的名字,抒发着情怀。玻璃柜子里锁着印度著名的《性经》图册和Steve McCurry的印度画册。问老板是否知道此人多么有名,他无比骄傲地点点头。 随手翻看了几本摄影画册,不由得感慨,《国家地理》被奉为摄影者的圣经,曾几何时也是我的圭臬,几多年后,它终究是浅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非旅游片与旅游片之间华丽的分界线-------
旅途上的鬼脸
我心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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